給兔子的情書

2019/5/30

兔子，

從來沒有想過會跟這樣的生物相處，直到前年的除夕，他就無預警地來了。

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愛兔子，但可以知道的是他對於我真的很特別。說實話，每當我們親密地膩在一起，有種奇妙的感受會從心裡生發，也許是心流？我沒有研究，但當下真的很愉快，明知時間的流逝逼近浪費，但還是只想躺在地上跟他一起變成一攤肉。

從前養過的生物中沒有一個與我這樣長時相處，一起爛在地上裝可愛（不小心睡著再被媽媽叫起來）、禁不住地摸毛（後頸讚）、想像他死掉了生活會有多糟。

有時候我會認為，這個階段的我注定要認識他，因為我們太像，兔子沈默的焦慮和忍痛程度讓我害怕，而既視感提醒我，這好像也發生在自己身上。不擅長太明確的撒嬌，所以時遠時近，看眼色，但真的抱抱的時候卻又很放鬆。無法發聲，也不擅長攻擊，所以常常處於被動的樣子。從兔子身上比喻自身，在自認的弱處上擁有分享的同溫感，對兔依戀便更強烈。

但信任的同時，也懷疑我們的相處，是不是有什麼更後設的形式在陪我面對他？想像跟投射得太理所當然，而沒有真的去了解？我們之間的陪伴是不是存在累計式的等差？我們的生命週期讓彼此互為什麼？

這麼焦慮，但好像也無法得知，這種無知是閱讀龐大的資訊後也依然存在的間隙，直覺和思慮打架，多無意義就有多煩惱。

這張照片是去年初拍的，那天免免剛度過生命的危險期，軟坐在瑜珈墊上重新學習走路。

不知病因為何，總之在他將滿一歲前，忽然面臨瀕死的情況，家裏亂成一團，爸媽為了兔子忙翻，而妹妹也哭了好幾天，看過醫生，大家都說不能確定怎麼了，放棄吧，還好爸媽性格很倔強，決定帶回家靠最簡單的營養供應自救。

他們隱瞞著這件事，等我考完研究所才來電叫我回家。返家的過程好無感，因為無法確認情況有多糟，直到打開籠子摸到兔子的那一刻，我才崩潰大哭。

兔子一臉呆樣地聽我道歉，但還是很盡力地回覆我的手指，一舔一舔地跟之前一樣，告訴我他有在聽我說話。像動物電影一樣的情節聽起來很虛假，但當下的悔恨感強烈地讓我羞愧，忙碌的大四生活把自己全力地攪拌著，以自己為中心，回家變成很遙遠的事。而對於兔子，只能從家人傳來的照片裡偷偷想念，放進毛茸茸的心裡面——但偶爾還是會消失掉，那些毛茸茸的感覺。

久違的一次情感動盪，那天不顧一切的醜哭讓我好懷念，即便情境不甚好。

兔子今日安康。

那天重新練習走路時，他因為沒辦法往前而挫敗地倒退走，我便跪下用膝蓋頂住他的屁股，單手拖住下巴——抱抱，希望免免平安健康，姊姊愛你，即便我疑心承諾，但還是寫了你看不懂的情書，示愛好難啊。